李科科 发表于 2024-8-14 02:04:56

快手叙事为何不出自快手们之手?六位同学的探索与发现

明天的中国应当没有一样东西比快手更为荒谬的。此话怎讲?那就是,几乎人人都晓得快手,但几乎所有关于快手的叙事却都不是这些快手们记录和传播的。

不过,马克思早就说过,“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层,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的资料”,这样,快手们清一色的农村人,相对于既主导这个社会的物质生产资料也相应主动这个社会精神生产资料的城市人群,她们的失声和失语也就有些见怪不怪了,快手叙事却不出自快手们之手也同时变得不是这么汗颜。

然而,成都学院传播大学以前有这样六位朋友,她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让快手们自己诉说快手故事。而她们,只是忠实地记录出来这种快手们的喜怒哀乐,并由此部份地折射当代农村萧条的娱乐文化现况,取其亦称:快手江湖——农村网红“风云”录。

尽管时隔一年多,这六位朋友也都早已走上不同的工作岗位,但不可证实的是,她们的记录对理解当代中国大众文化尤其是快手文化一直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因此,我们本周将为你们推送这组系列报导。欢迎走入快手网红的世界,聆听纯粹的底层叙事。

文、图/小镇青年

版式/李馨婷

开篇

下午8点,下午12点,下午22点,你在做哪些?

这是互联网时代信息最为奔涌的三个时间点。视频、动图、长文,海量的碎片化信息在此刻凝聚成狂涛,无声无形的浪头高高扬起,拍打在网路讯号日日延伸的领地上。

正常情况下,你应当在早高峰的轻轨或则车流中,在吃晚饭,亦或在床上躺着,看着手机。有足够充分的数据可以证明,在这三种情景中,你极有可能打开了陌陌、微博或则QQ(以下简称“双微一Q”)中的一个。而在绿皮列车车箱里、富士康旁边,年青的务工人员更多打开的软件是快手。

快手是哪些?它是一款短视频直播社交应用,目前用户量超过四亿,日活跃用户超过6000万,在猎豹智库给出的2017年第一季度中国社交、短视频、直播APP综合排行中,快手打败微博,成为周活跃用户渗透率仅次于陌陌、QQ的第三大应用。

虽然拥有这么庞大的用户量,当快手在微博、知乎等平台上被提到时,却往往伴随着“农村”“非主流”等标签,更有这样一句话留传于网路——中国弱智千千万,快手占一半。

快手CEO宿华对快手的定位是:一款记录、分享生活的软件。快手用户通过快手记录和分享自己的生活状态,但快手上同时会出现一些在“双微一Q”上甚少看到的东西,例如喊麦、社会摇,以及关于农村生活的爆笑段子。四亿快手的用户量,虽然在中国,仍不是一个小数量。谁在生产这种内容?让我们将眼神投向辽阔的中国大地,找寻答案。

山东济南北镇李屯村,村外道路旁,西南蛇哥正率领他的网红团队拍摄系列视频。那位堪称“快手第一狠角”的中年女人,为了拍视频,曾脖子上放爆竹,裸身全裸躺刀尖,让车轧过左手,赤膊扎进结冰的河面,种种狠活做遍,留下满脸伤痕。总算,在一次“假死”过后,决心涉足“正能量”视频。

湖南耒阳市龙角小村,龙角山上有一处景名为“岳飞洞”,搬砖小伟在这儿搭建了模拟工地的脚手架,和跟随他的少年们一起练习街头极限瑜伽。前水平、后水平、单杠悬挂360°转体……屡次烫伤又结疤的手臂和腿部,在激烈的动作里胀缩,一旁的铁块上驾着四部苹果手机,摄下他在管架间跃动的身段。

青海省凯里市长春村,村口路旁一处地势狭小的房子里,刘金和他的师父金云正在二房子间里直播。随着她们的动作,隔开楼层的木板吱嘎翻飞,说话声仍然传到楼下。这是她们夜里生活的常态。而晚上,她们在田地和山林间穿梭,悉心制造各类倒霉的顿时,包括把脸摔进粪便,在田边洗手时被推动泥中,让滚烫的面汤从头浇下。

上海清远龙谭村,残破房子间夹出一条小巷,徐小鱼二狗教中学生演爆笑段子。穿着衣服的小女孩带上造型夸张的假发,在柴垛和砖块边,诠释基佬、日本人和早恋、金钱、美女。

……

从有着广阔平原的西北到丘陵广布的中部,再到山脉绵延的西北、海潮涌出的西南,这群活跃在快手上的网红们地域分布跨径极大,但大部份生活在相像的背景当中,哪里房子稀疏疏密,水泥浇筑出窄小的“村村通”公路,据悉是大片大片裸露的农地,次生林大肆生长。

依据2010第六次人口普查,农村人口有6.74亿,几乎占中国一半,这是背景的另一面。似乎带着数字意义上的宽广,话语边沿人群却近乎寂寥无声。

当人们把眼神集聚向急速发展的城市,分给农村的凝视便少了。网路讯号仍在一步步普及,从繁华都市到破落的乡村,信息的海洋沿着它涌流。农村的人以如何的姿态置身于这互联网时代里?虽然无从得悉。

直至2016年春节长假,陌陌公众号X博士发表一篇推文——《残酷底层物语,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农村》,快手走入了大众的视野。借由它,一个如同独立于主流世界之外的“线上农村”被发觉了。在X博士的眼神下,受虐视频、喊麦演出和吸烟的儿童共同堆砌成荒凉、残酷的农村文化景像。针对这篇文章以及其中的中国农村,议论和批判纷至沓来。

看呐,被视为平行世界的快手江湖里,农村网红们发出声音,也被纷纭的声音裹挟。

生来茫然

图为二狗洪志荣/摄

在成为网红之前,她们曾是城中村里徘徊的少年,流水线上的年青工人,集市上摆摊叫卖的中年女人。在快手江湖里一番摸爬滚打,她们成为你打开屏幕所见到的样子。于中国的文化底泥贫瘠之处,观念发展成形,现在带着与生俱来的底层烙印,又在互联网浪花里探出头来。

从城中村到农村

“我们农村的就是这样啦。”不晓得如何跟直播间的粉丝解释自己的脏话时,二狗就会这样一笑而过。

他常说自己是农村人,拍段子取景地大多为荒滩和破屋,跟粉丝夸耀时,他故意说得猎奇:“你们见过农村里会飞的牛吗?见过会唱歌的鸡和鸭吗?”然而,他至今二六年的人生中,有十八年是在上海犀牛角渡过的。

犀牛角是白云区里的城中村,握手楼密布,暗巷上方的天空被电缆线割裂,小酒店拥挤在一起,富有烟火气,同时和城市的另一面,珠江新区繁华的高楼格格不入,像是某种夹缝中的产物,供疲倦的人在此喘息。其中不乏人视此地为跳板,觉得能从这儿跳进城市的光鲜里,连带着后代一起。二狗在读书的年龄被父亲接到这儿,就读于公立中学新都高中。

这是一所打工子弟中学,班里的朋友来自五湖四海。二狗刚念书时不敢开口,他不太会普通话,每当站上去回答问题或念课文时,总是不留神带出一句白话,全班里哄堂大笑,他难堪地跟随笑。他成绩仍然不错,一年级的时侯能考到满分,后来渐渐挪到中上,到四年级时痴迷上网络游戏,一落千丈。

为了打游戏,他天天起早,午餐钱拿来换黑网咖里的钟头。打完一个小时去中学,下班再打一个小时,回去。网瘾上来,在家三更晚上也要打,因此跟父亲争吵,不晓得烧毁多少按键。

家、学校、网吧组成二狗无法逃脱的三点一线,他自己先受不了这些生活。上小学之后杂费、学学费更贵,父亲打工的收入一个月统共不过几百一千,他越来越不想读,捱到高三已是极限。先是去做汽修工,每晚下班12个小时,第一个月晚班,第二个月晚班,薪水三百块,天天被骂,“那些修车师父小声喊你干活拿东西,拿错也要骂,动不好也要骂。”和中学生活截然不同,放学后二狗哪些也不想干,光睡着。这样的生活节奏让他很快忘掉了游戏,却逐渐染上毒瘾。三个月后,二狗离开。

母亲把他送到帽摩天岭的富贵天庄园做卧室学徒,仍然寄寓希望——学能耐之余,最好能够结识一些人物。十几岁的二狗到后厨先做水台,成天戴着手套杀鱼,剔肉,鱼刺扎进皮肤。睁眼就是扑面而至的腥气。

他又逃了,逃回去,母亲怒不可遏。这天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妈妈出去喝茶。他喝醉酒时会发酒疯,打骂家人,平日里都是二狗起来制服他,按住他右手右脚,像是在打斗。但此次没有。妈妈酒后开摩托车时出了事故,昏厥在车祸现场,仍然躺到醒,才自己爬上去,满身血地走回去。他脊椎断了,腹腔都是血。

小鱼辞掉帮工的工作,在家照料丈夫。“那些钱,怎样说呢,一去就是好多。压力很大。”小鱼低声说道,“那时侯开始,我就远离她们的接触,不跟她们吵。”

再然后兜兜转转,二狗开过网店店,由于太累没有坚持下去;还做过许多形形色色说不出所以然的网路兼职,赚到的钱拿去夜店玩。自十四岁闯社会以来,他只向家里拿过两次钱,然后附上月息全部还回来了。

十八岁之后,二狗不再去夜店,回到增城梅苑村,一个人搬去父亲新盖的房子里。他不是回家当农户,事实上,他连自己家有几亩地都不晓得,村里也没哪些人种粮,“都包给村委了”。回村后,二狗拜村里的小学生小荣为师父,开始玩快手。同龄人出于羞怯,不愿当他的艺人,二狗只得找自己九岁的小儿子,找中学生们,每晚更新一集“爆笑中学生”系列视频。疗效意外的好,粉丝几千几千地增,到后来常常上快手的“发现”页面(他称之为“上热门”),开始几万几万地涨。二狗用一个月时间成为有20万关注的快手网红,又发展到现在的30万。来找他的中学生也越来越多,周日一下班,一堆孩子就集聚在二狗家卧室里,陪二狗直播、拍段子,在他家喝水,渡过整个假期。

图为二狗为段子中的高中生录制视频张子怡/摄

有一条50.5万播放量,近2万次点赞的“爆笑高中生”视频。背景是宽广荒坡上一幢破茅草房,二狗面向三个高中生躺卧,手指紧夹一双颜色发黄的人字拖,袖口卷起,弓着背,纹着黑鱼纹身的右小臂在空中抡起,他扯着喉咙问:“同学们,明天老师问大家!有钱能买到知识吗?”

高中生小王鄙夷地说,“有钱还要知识干丢莫!”

二狗使出一个大耳光,佯装扇到小王,“我丢,那么拽?”

小王配合地把身子两侧,遮住脸部,看着“老师”。

“老师”冲着第二个朋友小黑,继续问,“有钱能买到感情吗?”

小黑轻蔑地答,“没钱哪来的礼金!”

“老师”二话不说,又一个巴掌过去,问下一个,“有钱能买到时间吗?”

中学生小黄响亮道:“网管再来两个小时!”

这个回答引来一阵哐哐哐的耳光,配合着二狗“卧槽,尼玛,尼玛!”的嘘声。末了,高中生一同对着镜头比出数字6的手势,说“666”。“双击评论666”是快手上通用的标语,双击可点赞和收藏视频,“666”则意味着赞扬,而当日的点赞量直接关系到段子能够上热门。

为了上热门,二狗往往借鉴网路上流行的恶搞梗。今年流行LOL,他拍中学生打LOL(游戏《英雄联盟》的简称);去年流行游戏《王者荣耀》,他就拍中学生打王者荣耀,今年是哪些就不得而知了。

他喜欢上热门的觉得,甚至说上热门是种瘾,问他为何会拍段子,他笑着说:“我没有才艺啊。”

从才艺到恶搞段子

刘金的经历似乎就能证明,在快手上,比起展示才艺,拍爆笑段子才是更高效的涨粉之道。

刘金2015年冬天开始玩快手,那时他结束了在广州漂着的日子,回到广东老家,在镇上亲戚的车辆租赁店里看店。日子悠闲,他在快手发自己画的人像。似乎从没有接受过专业指导,但他画得很不错,有一张绘画赵丽颖甚至上了热门,帮他涨了不少粉。

他开始不断发油画作品,赵丽颖、权志龙、鹿晗……播放量却越来越少,有一回他在外边,不能绘画,就拍了一个段子充数,讲的是在村口想捡钱却拣到粪便。段子发出来后,点击量一下子起来了。那之后,刘金开始拉着邻居同事摸索着拍爆笑段子。粉丝涨得很快,他干脆离开亲戚,回到长春村母亲屋内,专职拍段子。

刘金家在村口街边,地势很低,从马路边出来,还要顺着山坳往下走一段,就能到他家旁边。两层小楼,靠前几年刘金在广州打工时赚的钱盖上去。第一层楼房,第二层是木头,刘金的房间就在里面,要沿着一架搭着二楼过道的木头梯子爬起来。旁边是一片坚实的泥地,很平整,没有像村里其别人家一样把庭院浇上水泥。庭院的厕所狭小,没有门,一张塑胶布帘遮住旁边的粪坑。

图为刘金与其家人在旁边低头玩手机韦文雅/摄

这是刘金的活动舞台。回去后,他在家里装了无线网路。下午干完劳作,刘金经常搬条板凳坐在旁边刷快手,看直播;冬天就在屋内嗑瓜籽,三天能磕一盆,想自己的段子。想到后,在庭院里洗个头,水倒在脚下的一道凹糟里,沿着地势流走,等毛发干了,就去拍视频。有时干脆在庭院里取景拍视频——刘金挑着渔家肥经过正在梳头的人,偷偷舀一勺倒进他盆子里,结果自己不留神掉进沟里,泼了一身。拍视频时刘金会特意换上干活穿的鞋子,“因为你在农村拍段子必需要这样穿才符合你那种段子。穿的太好的话,你这个段子就没疗效。”他解释道。他刻意在视频里展示农村,在他看来,这是对粉丝心理的照料,“都是出去外边打工的,好多年没回去了嘛,他也想家了。让他想念一下老家的风格有没有变过啊,原先小时候玩的东西啊”。

拍段子成功后,刘金再也没有在快手上画过画,画具也送了人。他读书时交不起杂费,有时开学一个月后才到中学报到。成绩不好,也不喜欢读书,惟独最喜欢美术课,他说自己上哪些课都在绘画。中学生时期的刘金是班里的重点管教对象。学校对短发管得严,班会课上老师和市长拿着剪子四处执勤,中学里四处是平头。他偏偏喜欢玩潮流,模仿罗志祥、林俊杰。为了保持造型,刘金进校时把眉毛打湿,逢班会课就开溜。他还喜欢斗殴,为同学出头,每周一升旗时被叫到台上批评,全校都出名。家里秋收时锄草须要人手,刘金一叫,很多人过来帮忙。

同学们陪刘金下晚自修,甚至陪他睡着,他一个人孤单怕了,又怕黑——小时候妈妈出去干活,把刘金一个人留在家里,他很担心,仍然怕到长大。后来中学退学,他坐三天的大巴,到上海乡下的电话加工厂里打工,坐在工位上打螺母,一打就是三天,也交不上同学。“在家上面想出去看一下外边的世界,而且出去以后又想回去。太孤单了觉得,人生地不熟”。厂里月薪九百块,刘金每位月挣差不多一千。领到第一笔薪水后,他到镇上买外套,把毛发又染又烫,变成当时流行的爆燃头,钱就不剩多少了。

刘金所在的土溪镇是是全国100个一类贫苦乡镇之一,如今正发展波斯菊栽种。村里有家菊花加工厂,他父亲农闲时在厂里下班,厂里七十多个工人,都差不多刘金母亲这个年龄——年轻人都往外跑,这儿薪水也不高,每位月一千多。刘金父亲担忧忡忡,母亲没跟他说过自己的收入和准备,他如今总认为家里太穷,害怕母亲因而娶不到老婆,说到刘金小时候的窘境,甚至流下泪水,“都是由于我们穷……”他抹着眼睛,一遍遍重复。刘金是独生子,原先有个比他大一岁的妹妹,在他两岁时由于得病没钱治逝世了。家里人本来就舍不得他出去打工,如今他回去拍段子,爸爸都支持,有时都会在他的视频里出镜。

刘金靠直播和在快手上打广告,每月的收入平均在一万左右,找他打广告的人好多,陌陌添加好友的申请可以翻几页。可刘金注重粉丝的体会,鲜少会接,接了也会用个段子把它压到主页下边。起初不支持他拍段子的舅舅转变心态,还把自己的敞篷奔驰卖给他当道具。刘金开着玛莎拉蒂去垂钓,路过田野和低头吃草的牛,在山间公路上疾驰,音乐开得非常大。他也载过父亲母亲,“他们也不晓得这个哪些车,多少钱,就感觉很稀奇,这个车的篷竟然可以打开。”

图为刘金在海边韦文雅/摄

“我最理想的是有一个自己的房屋,父亲母亲不再这么辛苦,可以吃好穿好,主要是过得好一点。”这是刘金的目标,他把快手上赚的钱都攒上去,为了在镇上有套房屋而拼搏。那些话他从没对家里人提起,由于这些收入在他看来不够稳定,“有时侯有一点收入,有时侯没多少”。凡是家里没钱用了,他就接个广告,之后把钱给妻子。

有一次,刘金带师父金云尝试直播吃大蒜。他俩都在二楼阳台里,墙角靠放着耙子,不仅一张床,没有别的衣柜。刘金只得把楼下餐桌边的椅子搬上来,椅子上搁着两罐自己家腌的牛肝菌。两个人就蹲在桌子面前吃。手机放的位置稍低,不仅背后一格一格的木板墙,能够看见头上塑胶布做的天花板。冬天晚上的村落又黑又静,二人直播的声音传到很远。

她们吃的牛肝菌产自云贵一带,是世界上最辣的豇豆之一。刘金曾经看他人直播吃大蒜面,揶揄一顾,“他要吃就吃我们哪个牛肝菌,哪个是真正的辣,吃了马上腹部痛。”

他早已吃了一个,说话时不停抽气,仍在极力煽动氛围。师父金云吃了四个,第四个刚吃下去,屏幕左上角的数字显示观看人数掉到250,各类评论却一条条往上飘。金云对着手机,神情痛楚,说话慢慢像胡言乱语,“我他妈的说了满五百就吃,我在这儿辣成这个逼样了,他(黑粉)在哪里说不吃走人,真他妈不是人。”

刘金把自己的镜头对准师父,这下两个直播间的人都看过来。刘金对着自己那一千多听众解释:“他没有喝醉,他只是在挑战自己,他不吃这些愤青都会骂街。”

等金云吃完第五个,刘金举着手机,拿一只御寒鞋子靠过来,问他道:“你认为是这只鞋子气味大,还是你吃的大蒜气味大?”刘金身上带笑,由于刚才又吃了一个大蒜,“嘶嘶”的抽气声清晰可闻。

刘金(后)和金云(前)在屋里直播韦文雅/摄

直播挣钱,拍段子涨粉。刘金最引以为豪的一个段子是在河堤上拍的两个人垂钓,刘金躺下要走,不留神把竹筐兜到另一个人头上,两个人滚落在河边。播放量在几天内达到了七百万。尝到了甜头的刘金又拍了好多诸这么类的出糗视频,为了追求疗效,他从不借位或则后期配音,一着力打实地来,重伤也在所不惜。有一个视频里,他坐着,一个人趁他站上去把点着的爆竹放椅子上,“啪”的一声,刘金窜上去。

“看着都疼。”有人评论道。说“666”的人也不在少数。

从才艺到“狠活”

如果说刘金在段子里恶搞,只为了博粉丝幸灾乐祸的一笑,西南蛇哥的视频便可以说是纯然靠自残博人眼珠了。

和刘金相似,蛇哥玩快手也是从发表才艺作品开始。从前自学的吉他、萧乃至跳舞,他都能来一手,但是作品就是上不了热门。蛇哥自己观察,总结出心得——“玩快手,人人都炒作。”

谁懂炒作,谁就容易上热门。吹拉翻唱放一边,蛇哥躺在上海虎林一片荒滩上,鼻子微张,牙关咬住一条二踢脚,也就是双响炮。一个同学过来燃起引线,越燃越短,蛇哥纹丝不动,二踢脚轰响着炸开,蛇哥弓着腰,遮住眼睛缓缓坐上去。

蛇哥眼睛高高肿起,鼻子熏得黑黢黢的,回到家,他问妻子,“如果我之后毁容了,你会不会不和我过了?”“没准儿!”蛇嫂心痛又动怒。蛇哥默默去一旁搽药。他俩还没离婚时,蛇哥在集市上卖货,蛇嫂去找他。大冬天,西南室内滴水成冰,他光着屁股在摊前吆喝。“不冷吗?”,蛇嫂一度认为他脑袋有毛病,后来明白他想吸引顾客,多赚点钱。可蛇哥自己还有另一番看法,他要做他人做不到的,“把买卖干到最高境界”。

二踢脚的视频如愿以偿地上了快手热门,一夜之间粉丝涨了十八万,“东北蛇哥”的名号在快手上越来越响,堪称“快手狠活第一人”。有人来电话,找他去演网路连续剧。蛇哥在葫芦岛的浴池子里泡澡,遇上了一个叫小光的铁粉。小光25岁,是个警察,非常欣赏蛇哥做狠活的“爷们”气质,后来还送了蛇哥一套价值四十万的新房。

蛇哥开始白天不睡着,三天发布三四个类似二踢脚炸嘴的视频,每位点击量都有四五百万。原本为了卖货,他天天起早贪黑赶集占档口,如今货也极少卖了,一心想着涨粉,认为之后能在快手挣大钱。

蛇嫂被他带的也玩快手。她黑蛇哥13岁,先前不顾家人的反对,跟随蛇哥走,“就看上他肯吃苦肯干,对我也好”。现今蛇嫂却开始怕蛇哥,认为他越来越变态。

蛇哥展示手上“干狠活”时留下的伤韦文雅/摄

西北蛇哥打碎玻璃瓶,把双手臂搁碴子上,让小车辆来轧,他对驾车的吼:“开慢点儿!不然没意思!”轮胎无眼,蛇哥不避,就这样轧将起来,他痛得嚎一声,在镜头前抬起手,血水直流,高呼“双击!双击!”蛇哥被送进三院。

这样玩下去,蛇哥头上的伤越来越多,最严重时三个月都不能洗脚。蛇嫂在家照料他。家里的钱只出不进,她们的丈夫又到上幼儿园的年龄,每月要再掏出850块杂费。蛇嫂再也受不了行事愈来愈极端的儿子,带着女儿离家出走。

蛇哥每晚给她打电话,求她回去,蛇嫂不理他。蛇哥只得亲自跑去上海她舅舅家,把女儿接回去,向她保证不再玩快手。

如何放得下?戒了快手的蛇哥郁郁寡欢。最后,蛇嫂先妥协了,“他这人好面儿,喜欢跟快手上的其他网红比谁的粉丝多。涨粉慢,都会变得没有段位,没有面子。”蛇嫂但求他不要做太危险的动作。

快手江湖里,想要通过上热门、涨粉成为网红的人趋之若鹜。原先致力记录和分享生活的软件,无形中折射出人性复杂的底色。

刘金家洪志荣/摄

本系列报导由上海学院传播大学新闻系2017届毕设小组“小镇青年”集体采写,获评为当年度北京学院优秀毕设作品。

本周还将相继推送该系列报导余下的稿件以及作者自序,敬请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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