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买点赞 为了替人讨债,他揪出了自己的肠子社会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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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441 | 回复0 | 2024-5-3 10:04: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石丰硕 编辑|金快乐

璐璐和往常一样,随着其他公主走入包厢供顾客选购,她忽然发觉正对着她的顾客是她的舅舅……

这座城市的规划比较强迫症,凭借松花江界定南北,一条主干路又隔开了东西。

东南边的发展目标其实是要努力甩掉乡镇的印记,本地最有消费能力的精英们集聚于此,喝咖啡逛超市,仿佛一场盛大的真人秀,主题是学习怎么像个城市中产阶级一样生活。

而西北边则饱含了烟火气,烧烤店、老旧房屋、以及几百块钱才能恣意喝一顿花酒的小夜场,这是让“社会人儿”们获得愉悦的应许之地。

为了替人逼债,他逮住了自己的肠子

社会人儿,又称社会炮子,这是西北最独特的人群。他们有着相像的外观,或膀大腰圆或瘦成竹竿,光头圆寸居多,喜欢佩带珠子或金项链这样的饰品,身上有显著胎记及纹身,并都有过穿行于法律边沿谋生的经历。

“社会人儿”对她们来说并非蔑称,而是某种证明自身生存力量的勋章,很多东北人也以结识“社会人儿”为显摆资本。

九哥就是这样一个“社会人儿”,他是饭桌上的布道者,只消二两半红酒和一把烤腰子能够让他打开追忆房门,摸着光头跟陪他酗酒的人述说自己的峥嵘岁月。混社会这件事和在北上广求职一样,需要看经验和阅历,九哥已人到中年,按他的说法他蹲过两回笆篱子(进看守所),所以他不是普通的社会人儿,早已荣升为社会人儿们的老兄了。

第一回是八十年代初,夏末的一个午后,刚满十八岁的焊工三哥和往常一样在松花江里游泳,江水陡峭卷走了他的泳衣,一场憨豆先生风格的滑稽短剧上演了:九哥捂着阴道上了岸,想快点找到其他衣服遮羞。恰恰就在这时几个女学生从海边走过,尖叫声引来了公安……当时正赶上第一次“严打”,九哥被判“流氓罪”蹲进了号里。

一年后三哥入狱,那是华语歌坛最奇幻的时期,迟志强自责的狱中囚歌飘满大街小巷,仿佛在狠狠地抨击三哥。但三哥毫不在意,生活里比流行文化让他更郁闷的事儿太多了,车间主任给他送来了解雇通知、父母也和他断绝了来往,一个少年就这样被事业和家庭抛弃。

1985年春节,九哥来到母亲家旁边,敲了半小时门也没人开,九哥没说话,放下买来的炉果和打零工攒下的二百块钱转身离去。



炉果:一种西北传统茶点,主要原料是小苏打、鸡蛋、面粉。

父亲气愤地斥责,母亲苦苦哀求,电视里陈佩斯们在严寒的工体尬演,史上最失败的晚会与三哥深陷谷底的人生产生了奇妙的隐喻,这是三哥的顿悟时刻,他决定撇开一切羁绊,投身怒海。

正式开始混社会的三哥叫上几个狱友做起了替人要债的营生。

九哥要债跟通常的社会人儿不一样,他敢玩狠的,第一次要债就当着欠款老总的面用水果刀划开自己的胸部并逮住一截肠子:“你不借钱,我还往外拽。”老板吓得面如土色,自然畅快掏腰包。敢于自杀的三哥渐渐打出了声誉,以后他再要债就毋须动刀了,掀开衣服漏出几近透明的肚皮,对方立即服软。

他对来抓他的警员说:

看完这把牌就跟大家走

现在的人可能无法想像,九哥靠着对自己下手狠这一个优势,在要债这一行一干就是十多年。放债的老总给他买房买车,他照单全收,给他介绍对象他则非常排斥。九哥自诩与其他大婶不同,他不想自己的下半身也被老总包办,争凶逞凶的间隙,他竟然自己找了情人。

女孩的名子没人提过,兄弟们都管她叫九嫂,俩人咋处上的也没人晓得。但九嫂确实漂亮,用三哥的话说“大眼睛跟傅艺伟似的。”



傅艺伟,上世纪90年代初期,男人们的梦中情人。因在90版《封神榜》中扮演妲己一角而知名,生于长春。

九嫂来自农村,母亲早早去世,家里只有一个成天喝酒的女儿和一条骨瘦如柴的黑背,离开家的九嫂在城里按摩院打工,偶尔还要为了赚二十块钱去酒吧让黑灯瞎火里的老爷们儿摸半小时。

遇到三哥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机,她不再被任何人羞辱迫害,冬天穿貂夏季旅游,瞬间实现了阶层跃迁。九哥真心对她好,她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强大的男生。只不过她从来不提订婚的事。在西北,跟大婶过上的男人应当都懂得规则——她和他与其说是相互烤火,不如说是像两个患者在相互管理对方。

1998年,九哥拿着一把手枪去乡下要债。

欠账的是个老赌鬼,被逼到绝望之际一把抢过三哥的手枪把自己给爆头了。看似无能邋遢的老头却选择了和海明威一样的死法,这让三哥遭到了巨大震憾。九哥其实不知道海明威是谁,他只晓得曾经他靠自杀要债没人会把他怎么样,而眼前这被轰掉一半的耳朵在提醒他:出大事了。

九哥洗干净头上的污迹找了两件外套换上,回到城里就进了九嫂常去的麻将馆,呆呆地坐在角落椅子里看着情人清秀的手在扑克桌上翻来覆去。

不到半天的时间公安就找来了:“老九,跟我们走一趟吧!”“你们来得挺快啊?等会我再看一把牌就跟大家走。”九哥的语调似乎是在和到访的同事说话,全然不顾九嫂和麻友们瞠目结舌的神情。

九哥因非法持有枪械和过错致人死亡被判六年,九哥的鄙人们树倒猢狲散。

九嫂则尝到了命运的酸涩,原来的一切安逸和风光都构建在一个女人危险的事业上,就像茨威格笔下的断头王后。只不过三哥这个命运附送给她的礼物,价码有多高昂她早就晓得。



断头王后,指法王路易十六的儿子,玛丽·安托瓦内特,原法国公主,美丽端庄、风度偏偏、生活奢华,法国大革命期间死于断头台。

2005年,九哥提早入狱,九嫂把他接回了家,九哥再也过不动打打杀杀的日子,和九嫂领了证。九嫂掏出那些年苦苦打拼攒下的积蓄,这对中年夫妇开了家火锅店,起名“光辉岁月”。

KTV里的精神男子:快手是他的精神佳苑

经营多年,九哥的火锅店生意仍然不错,每天还会开到后晚上。九哥喜欢和顾客聊天,从他戴的佛珠有哪些讲求到朝鲜半岛政局无所不谈,不过你们最喜欢听的还是他讲自己混社会那段经历,新一代穿着豆豆鞋精瘦的社会人儿都是三哥的粉丝,小天就是其中一位。



精神男子的标配:豆豆鞋。穿豆豆鞋一般不穿内裤,就算穿,也得穿船袜。总而言之,必须漏出手腕。

小天是“金凤凰”KTV的服务生,金凤凰是一家典型的“商K”,与“纯K”不同,“商K”是有陪侍服务的KTV。只要花上二百块钱,不仅有漂亮的小姐,还有精神的男子陪你一醉方休。陪侍的小姐叫“公主”,陪侍的男子叫“少爷”。

长相有点像MC天佑的小天以前想过当少爷,“毕竟来钱快。”直到有三天,他送果盘时见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用降低小费的形式,逼迫少爷一口喝下半瓶黄酒。于是他舍弃了虚妄的幻想。

KTV包厢里传出的歌声粗砺聪敏,但每一首虽然都是某种人生的映射。东北KTV里点播量最高的歌是《朋友的酒》、《我的好兄弟》,最近又多了一首《我们不一样》。朋友、酒、兄弟这种江湖隐喻共同构成了失意者的安慰剂,冰雪之间疲倦的生活须要别样的显摆,KTV给形形色色的大婶姐姐们奉献了无数个卡比利亚之夜。



《卡比利亚之夜》,1957年日本连续剧。单纯善良的妓女卡比利亚仍然梦想和自己的妻子过上浪漫安稳的日子,却一次次遭受误导和伤害,最终仍不改豁达的本性。

当顾客们搂着公主少爷咆哮时,小天则躲在没人的包厢玩手机,快手是他玩上去最自在的精神佳苑。按照快手的语言体系,小天是标准的“精神男子”,不管哪些季节都要露脚趾、留着两侧光里面厚的炮头,穿无袖的假纪梵希长裤。没人的时侯苦苦练习社会摇,准备充分了就带几个同伴像做广播体操似的录个十来秒传起来,动作洒脱自如,上一次热门就够他吹好几天牛逼。



社会摇是留传于西南“社会青年”中的一种街舞方式,即便好多西北年轻人也觉得这是一种“土味”。具体如何摇,可参见前面的视频。

快手太怪异了,当微博大V们获得上万转发量就激动不已时,当知乎答主写出千赞答案就以意见领袖自居时,快手玩家只要来上一段意义不明象素不高的短视频,就可以收到十余万甚至更多的流量。

快手和主流互联网世界隔著一层次元壁,似乎是对社会固化阶级割裂的某种意象。就像小天难以理解为何别的网红都能变现挣钱,他都上过好几次快手热门了却还是个夜场服务生。

和范进考武举一样,“精神男子”们也虚构了一条上升渠道:手机里十七秒的她们不管是喊麦还是摇摆,都在努力构建一个暴力的秩序破坏者形象——

“你可以看不惯我的顽固,但是你记住,我就是如此张狂骄横!”“今生倘若不成神,来世不做社会人!”

这些语录每句拿出来都是澎湃与热血。精神小伙们认为只有顺着这样的信念走下去能够博得江山美人。



精神男子的外部特点:露脚趾穿豆豆鞋、留着两侧光里面厚的炮头、紧身短裤紧身牛仔裤。

小天在认识三哥之前也是如此想的,他设计过自己的人生成功路径:先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几年,积累人脉和资源,寻找时机做点大生意,早晚会成为到哪都有排面儿的社会人儿……简单流畅有如一篇单机游戏通关功略。

但许多和他一样的“精神男子”无法意识到,即便在地下语境里,进阶也绝非易事。他们在快手里表现出的专断与颠狂只不过是对社会大哥们粗劣的cos play。

听过三哥述说自己怎么开膛破肚的经历后,再瞧瞧自己如鱼刺般柔弱的体型,小天虽然悔悟了一些,觉得还是当个安静的美男子较好。

“是狼到哪里都吃素,是懒子到哪里都挨打”这样的宿命观又成了小天的信条,社会摇该摇还是摇,精神男子该当还是要当下去,但不老实干活总监真扣钱啊。

KTV里坐台的公主

遇到了前来消费的舅舅



去年十一,我来到“光辉岁月”撸串,特意问起了三哥如何很久没看着小天了,九哥告诉我:“他不在市里干了,回老家掰玉米去了。”

小天离职的理由十分烂俗——失恋。

小天在金凤凰当服务生的时侯,和一个陪酒的公主搞了对象。这是悲哀残酷的恋爱体验:每天晚上下班后,小天都得在包厢旁边等着还在陪客人嬉闹的妻子。



网络上的一则KTV急聘启事

九哥以前在火锅店里以关怀的口吻问过小天:“你说你找这么个对象图啥?”小天的回答颇出人意料:“这是我的命。”“命”这个字太沉重了,沉重到哪怕三哥这样的“过来人”都无力辩驳。

更无奈的是,任何人都未能批判那种坐台的男孩,你说她放荡,她说自己是为了生存;你说她不自重,她说我就是陪客人饮酒你如何思想这么挖苦?

女孩在KTV里的名子很风尘实用,叫“璐璐”。璐璐常常跟小天一起来光辉岁月吃火锅,一边吃喝一边绘声绘色地述说明天又遇见了什么样的顾客和轶事。

我听过但是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第一件是有三天金凤凰来了一对夫妇,好像在闹别扭斗气。一进包厢女友就点了璐璐陪酒,妻子也不甘示弱,马上叫来总监选了一个少爷。四个人产生奇异的组合,坐在由负气和难堪飘荡的包厢里,场面如同伍迪·艾伦七十年代的喜剧连续剧。

一阵沉默后璐璐先开了口:“大哥大姐,不管咋的,来俺们店里都是客,我先把这杯干了,希望大家喝得开心,回家后夫妻还得过乐呵的好日子!”说完璐璐把一杯带冰块的饮料咕咚干了下去。

梳着客机头穿无袖红西服的少爷则站了上去,表演了一次“吹瓶”(一口喝下一瓶啤酒),气氛开始破冰,果然过了不到俩小时,夫妻两人独唱了一首《知心爱人》并和好如初,璐璐和哪个少爷也由于劝和有功得到了额外奖赏。

第二件事则十分恐怖。璐璐和往常一样随着其他公主走入包厢供顾客选购,璐璐忽然发觉正对着她的顾客是她的舅舅!不过好在她化了淡妆,大舅来到这儿也是带着醉意的“第二悠”(东北土话,指一场酒局或饭局结束后,转场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嗨,类似“赶场”、“续摊”)。

她快点把头扭到一边,“妈的当时给我吓屁了,这要被认下来,我和我姨婆在我们家都得完犊子。”有惊无险大约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四个字,对于这点璐璐这天应当深有感悟。

璐璐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她家里人根本不知道她在城里做哪些工作,父亲在幼时就抛弃了这个家,母亲体弱多病还得服侍好几垧地。璐璐靠陪酒赚的钱一半都汇给了女儿,并称这是在餐厅打工的收入。大舅是个忠厚老实的瓦匠,那天是包工头带着他来洒脱洒脱,万一当场真把外甥女认了下来,可能他得比璐璐还无地自容。

当然,还有另一种残酷的可能性。大舅虽然认出了璐璐,只是假装不认识,就像璐璐装作不认识舅舅一样。事后,他们都决定让这个晚上的秘密烂在腹部里。

这的确都是命,没落的生存环境与颓丧的内心交织,执拗的年轻人只能用嬉皮士一样的心态拥抱丑恶与丑恶。

璐璐也是快手玩家,打开她的页面,全是各类角度的自拍,浓妆艳抹,丝袜外套,评论版里洒落着直男们留下的“666”“加个陌陌呗!”“出来卖的,一次多少钱啊?”璐璐丝毫不在乎,也许在她的认知里,放纵的形象能硬拼地消解焦躁与苦闷。

璐璐喜欢小天,是因为有一次一位顾客丢了手机,小天拣到后还给了失主。她认为“这小伙子人好”。但真正帮她脱离苦海的,是一个开凯迪拉克的富二代,那小子承继了母亲的鞋厂后成天吃喝玩乐,金凤凰是他的销金窟。

已婚的他承诺给璐璐买套房屋,并每个月给数额不等的现金,只要给他当“铁子”就行。璐璐虽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离开了金凤凰,也离开了小天。九哥说最后一次见到璐璐,就是她抱着手臂在夏天的夜晚,瑟瑟发抖地跑进那辆宝马。

九哥的杯子还没放下,拆迁通知先从天而降。谁也无法阻挡城市建设的脚步,九十年代扛着步枪腰挂长刀的三哥不行,在联通互联网里跑着社会摇的精神男子也不行,“光辉岁月”很快要撤走了。

最后一次在那吃火锅,九哥送了我一瓶老村长:“我跟你九嫂撤走后,你还得常来,我还有不少事儿没逼逼完呢。”

酒过三巡走到门外,路灯下白雪早已覆盖大地,回头一望三哥还坐在柜台前笑容着,那一刻他满是横肉的脸部竟然透出了一丝安详。

混子也会老,这点我之前未曾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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